这柄飞剑平静向前,并未第一时间直指倪云珊或者林意,这名冷峻男子一言不发,周围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名男子是谁,但此时却都觉察出了这人的用意。
这人的意思便是,倪云珊和林意之中,无论哪一个出手,他都无所谓。
“我来。”
倪云珊简单干脆的说了两个字。
空中多了一声凄厉的啸鸣,她的飞剑飞了出去。
那道如镜面般看不出原本色泽的飞剑终于确定了目标,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欢呼雀跃,它原本已经很快,但接着却开始持续的加速,在空气里带出阵阵爆鸣。
倪云珊动步向前。
在她跨出第一步时,她的飞剑已经落在了那柄飞剑上。
两柄轻薄的小剑在空中相击,却是当的一声巨响,如同两口巨钟互撞。
冷峻男子身体微颤,眉头深深的皱起。
他的真元修为原本略胜于倪云珊,两剑如此硬接,倪云珊所受反冲必定比他更为厉害,然而当两柄飞剑脱离的刹那,他却感知到倪云珊的真元输出比他还要稳定。
这便不只是真元手段和剑术的问题,他便明白对方若非身体比自己强悍得多,便是经脉天生有些特殊,迥异常人。
既然知晓这样的飞剑硬击不可能胜过倪云珊,这名冷峻男子目光闪动之间,他的飞剑便瞬间灵动起来,飞剑在每一寸的行进之间不断变换着方位,空气里噗噗作响,他的飞剑剑影连绵,就像是有无数条鱼在空中跳跃。
“是青居的游鱼剑法!”
看热闹的修行者多了便也有多的好处,这些剑影生成的刹那,便有人喝出了这门剑法的来历。
倪云珊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只是这样的声音并未在她心上引起任何的波澜。
这名冷峻男子在两剑相击时才发现自己不可能用那样简单干脆的方法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然而对于她而言,在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迎击之前,她便已经想好了这场战斗要以何种方式胜利。
她的飞剑也开始急剧的加速,比对方的飞剑更快,快得几乎在空气里消失不见。
对方的飞剑虽然化为无数游鱼,但她却牢牢的捕捉住了其中那道真正的剑影,她的飞剑再次无比精准的斩在了对方的飞剑上。
当!当!当!....
空气里响起不断的爆鸣。
无论这名冷峻男子的飞剑以这种方式躲避,却始终摆脱不了她飞剑的纠缠,都被她的飞剑重重的斩中。
倪云珊一步步向前。
当她的飞剑第十七次斩中这名冷峻男子的飞剑时,这名冷峻男子放弃了对自己这柄飞剑的控制。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剧烈震颤,然后微微躬身行礼。
当他放弃自己飞剑之时,倪云珊已经距离他只有七步之遥,而在他微微躬身的刹那,倪云珊的飞剑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悬停在他的头顶上方。
“青居杨鲲。”这名冷峻男子抬起身,道:“我败了。”
这名冷峻男子出手时并未说明自己的身份,但在认败之后反而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青居并非是寻常意义上的修行地,青居是巴郡的一座山城要塞,内里囤的全部都是边军。
所以这名冷峻男子是青居的一名将领,军中修行者。
他认输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便行向一侧,捡起自己被击落的飞剑,然后直接离开。
战就是战,输就是输,此时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这名青居的军中修行者和剑阁之间又有什么恩怨,但这名军中修行者的做派,却让人觉得很光明磊落。
那名和厉末笑谈过话的中年男子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倪云珊很强,但却没有想到这样强。
他转头朝着那名老者所在的铺子看了一眼。
按理而言,当其余那些人无法收拾得了眼前的局面时,便应该是那名老者出来收场,他虽然也不想见到剑阁和寒山寺泯却恩仇,但他的不想,只是不想林意今后还能借助到寒山寺的力量。
但这老者不一样,因为今日倪云珊代表寒山寺所做的决定,便会使得这名老者站在寒山寺的另外一面。
他不能理解,那名老者为什么还能保持静默。
.......
老者感知到了这名中年男子的动静。
他安静的微微笑了笑。
他和剑阁自然是有很大的仇怨。
当年的何修行有沈约制衡,圣者之间的战斗谁也无法插手,但真正和剑阁之中那么多强者战斗的,便是他所在的静州剑院和寒山寺这些修行地的修行者。
沈约和何修行当年都没有死,但是静州剑院和剑阁却都死了很多人。
在此时剑阁剩余的这些“废人”里,还有一些杀死了他当年师兄、师弟的仇人。而且他很清楚,那些废人虽然身体不全,但是实力并非外界想象的那么不堪。
只是若论仇怨,寒山寺当年也死了不少人,寒山寺和剑阁之间当然也有大仇。
这种修行者世界基于不同立场发生的战斗引起的死伤,就和两军交战一样,仇自然是血仇,但恨却未必有多少深恨。
倪云珊和林意能够用这样霸道的方式来化解寒山寺和剑阁之间的仇怨,对于他这种原本就觉得倪云珊和林意和当年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而言,他看着这两名年轻人,心中便只有赞赏。
当年像寒山寺那些隐世不出的修行者和他所在的静州剑院之所以和剑阁那样战斗,只是因为他们想用自己的力量给南朝带来更好的未来。
最终付出了那么多的鲜血和生命之后,他们成功了。
萧衍兵变成功,南齐变成了南梁。
一名励精图治的皇帝取代了昏庸无用的皇帝,已经给南方王朝带来了无数改变。
所以当年那么多人的死去,是有价值的。
对于这名老者而言,他所希望见到的,自然是南朝更好的未来。
像倪云珊和林意这样的年轻修行者,一个已然在北方边境从军,一个已经成为铁策军右旗将领,那接下来自然会为了南朝更好的未来而浴血战斗。
在这样的大势面前,所谓静州剑院和剑阁之间的仇怨,当然可以让步。
他现在只是还有浓厚的兴趣,还想看看林意到底有多独特。
他不急着反对,自然就不用心急。
感应着那名中年男子的异动,他面露微笑,心中却是有些淡淡的讽意,心想,“这事和萧家又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年轻人先前你们看错不好好招揽,逼得对方进了铁策军,此时已有了这样的成就,还不知道屈尊,还想要死死的压着....萧宏在很多人看来当然是有很多缺点的蠢货,只是徐龙山,你号称智将,却不想游说一下萧宏和萧锦,只是按着上面的意思一味胡闹,是不是也蠢?”
......
场间已经安静下来。
所有赶来看热闹的年轻修行者和那些寻常的民众,看着倪云珊和林意的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那些寻常民众虽然不知方才两人的飞剑剑法有多少精妙,但是双剑撞击时,那种将他们耳膜震痛的巨响,却是让他们无比真切的感受到了修行者的力量。
一时无人再出声。
林意笑了笑。
他对于修行者身体里气血的感知要比正常的修行者强得多,在方才倪云珊和那名青居将领战斗之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这名师姐应该在炼体上也下过许多苦功。
尤其是那一对手镯,更是让他想明白了,自己这名师姐不只是拥有天赋而已,她的修行,恐怕比那些天赋远不如她的人还要刻苦。
“没有人了?”
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师姐而感到开心,他行事风格和一般的修行者相比也有些放浪不羁,他笑了笑之后,便道:“若是没有人了,那今日就这样了?”
当林意这样的声音在场间响起,那名老者所在的铺子里还没有什么回应时,中年男子便终于安耐不住。
“去!”
随着他一声轻喝,他身后阴影里的一名修行者便已经掠了出去。
倪云珊和林意都感觉到了这人的气息。
林意抬起头的刹那,便看清了这道掠出的身影。
很普通。
这是一名给他很普通感觉的黑衣男子。
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既不算年轻,又不算老。
在掠出来的时候,这名黑衣男子身上的真元气息波动也很普通,似乎只是刚过承天境,甚至远不如那名南天院教习和青居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