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
五域传道镜前之人,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大转变射傻眼了。
只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南域的受爷还在喊话,圣山上的受爷,就被苍生大帝射碎了?
「这么快?」
「不可能吧,都变大了!」
「我觉得受爷卖了一个破绽他想用计,让这具假身消失,他这么做一定有深意!」
「老夫倒觉得不然,如果你们这些年轻人见识过十尊座之战,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怎么说?」
「卖破绽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且各皆不太超过的基础上的,一旦差距悬殊,或者双方攻击都过强,谁先露了破绽,甭管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被逮住机会,便是死。」
「这么说来,我倒是在斩神官遗址遥遥见过神爱大战,那叫一个箭雨如流、水泄不通,跟眼下的强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苍生大帝毕竟顾及了中域的生死而彼时,强如神亦,也没敢说"卖个破绽"。」
「不错,卖破绽等于让先手,谁让谁死。」
「那这么看来,受爷」
所有人望向南域传道镜中的受爷,见其一脸怔容,似也被这一箭射傻了。
若是其他人,大家一眼就能通过这反应看出来点什么东西来。
但这是受爷啊!
这家伙神鬼莫测的程度,几乎不在道殿主之下,谁知道他是真给吓傻了,还是装的呢?
「尽人,又凉了?」
实际上,这会儿的徐小受,第一反应还真难压得了。
他真给折翼之箭惊到了。
不是设计。
不是其他。
就是纯粹的露头被秒!
方才那一箭,究竟有多快?
快到尽人甚至只能下意识用出几个本尊常用的,平日里用来保命的「极限巨人」、「神敏时刻」、「遗世独立」,就没了。
其他的如「不动明王」、「一步登天」、「消失术」
出都出不来,就被邪神之力贯体,全部打断。
最后中了从天而降的最强一箭,连他前几世最擅长的「走马灯」和「留遗言」环节都没有,直接死亡。
魂、意,尽皆抹除!
干脆,流畅,丝滑!
「咕。」
徐小受咽着口水,脑海里再一次响起李富贵的声音。
完全形态的十尊座
且不同于道穹苍这种脑力型,更非魁雷汉、八尊谙这种战力限制型。
这一款,没见过。
不!
其实见过!
那被一箭射碎的小半座圣山,不正同四舍神亦霸王棍下,同样土崩瓦解的祟阴之躯一样吗?
「这输出」
「这速度」
是超道化意道盘的反应不够快吗,是除开一觉、二觉后的一身被动技的被动提升不够强吗?
都不是!
错不在尽人。
问题的根源,出在爱苍生的战斗意识上。
「这家伙,从一开始盯的就不是南域的我,而是尽人。」
「他已经抓住尽人开关遗世独立的"习惯",找到破绽,再一气呵成点碎了他?」
会调头的一箭,怎会是没有预谋?
徐小受再不敢自以为是爱狗的箭射不中人了。
在以往的战斗中,他对三境战斗意识的理解,局限于大家的反应速度都很快。
连道穹苍都没超脱,都是靠运算和算计,在解决问题。
但在爱苍生身上,徐小受发现,战斗意识并不只等同于反应速度。
就连使用灵技的习惯,一旦被看破,都会致命?!
「我浪了」
「不,是尽人浪了,他都没有碎钧盾,他怎么敢放松警惕?」
徐小受仔细回想一遍,发现尽人死有余辜,但死的有价值,至少警醒了自己。
此前他自己打定主意不正面去对爱苍生。
但现在他发现,就算自己不打算对上他,他就一定不会霸王硬上弓,想要对上自己吗?
若真不得已碰上了,爱苍生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呢?
除了一把邪罪弓,自己对爱苍生的战斗方式、修炼功法、行为习惯等,一概不知!
「这是谁的指引?」
徐小受有些被吓到,自负的指引吗?
等价换算一下四舍神亦的一棍霸王,他并没多大信心接得下,还得看盾宝给不给力。
如此,怎能小觑可开启神爱大战的爱苍生?
徐小受赶忙传讯李富贵,跟他要一些爱狗的详细资料,主要想问问爱狗会不会六道、四舍之类的战力增幅之法。
同时灵犀术找上了道穹苍,并不见外的去讨要一份爱苍生信息简报,也不知道能不能讨来。
但怯是不能露的,计划也还是要走的。
他醒了醒神,眨眨眼,拍拍镜子,对着五域众人说道:
「厉害啊,爱狗,你有点超出我想不,现在的你,算符合我对十尊座正面战斗力的设想了。」
「不得不提一句,你之前射不中我的样子,真的很狼狈,还得要我卖你一个破绽才行。」
「但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吗,仅仅如此吗?」
徐小受转过身,背对镜子,面对恢天峰比划着,仿佛在面对的是桂折圣山:
「纵使你一箭得以射碎半座圣山,却也只是射杀掉了我微不足道的一个分身。」
「而我」
他说着一顿,转过身来,对着镜头竖起两指,缓缓结印:
「术·梦落三千。」
嚯嚯嚯嚯嚯嚯
戌月灰宫所处的小世界中,如雨般降下数万道神光,光芒褪去时,化作数万个徐小受。
一人衍子千千万,难辨其术正亦邪!
这一刻,五域屏住呼吸,只觉那个搞笑的传说,突然得到了具现化。
「去吧。」
镜子中的受爷一挥手,那数万徐小受吆呼着,或御剑、或驾鹤,各奔东西。
受爷回过头。
时值此刻,已无一人可以笃定,这位还在镜子前说话的受爷,就是受爷本尊。
他笑意盎然,笑得诡诈:
「而我,仍可身化万千。」
「纵你爱苍生亲身赶赴南域,这个量,你可射得完?」
「不可!」
南域受爷的叫阵尚未传过来。
听到爱苍生要赶赴南域,广场上所有半圣,已经都慌了。
以仲元子为首的垂头丧气派,此刻不垂头了,个个出声劝阻。
「爱苍生,计划十六正在进行,我们只能退守死海。」
「如若计划进行一半,你却选择只身赶赴南域,那就是中了徐小受的女干计。」
「莫要让他得逞啊!」
昂首挺胸派,则以此前一句「爱狗」举世闻名,最后只被邪罪弓指上,没终究没被射杀的秦断为首,此刻也是小鸡啄米
般附和点头:
「苍生大人,三思而后行呐!」
「您应该知道,徐小受这身就是让给你杀的,就是想要帮您营造出一种"我可以了"的错觉,继而调虎离山。」
「圣山若失了您的坐镇,仅靠我们几个,如何对付得了徐小受那厮?」
话糙理不糙。
爱苍生当然知晓这些。
但他却对广场上的一众劝诫,无动于衷。
他依旧端坐轮椅之上,大道之眼远眺南域,盯着那一式根本不是术祖的「梦落三千」召唤出来的数万徐小受。
「假的」
他似乎已能分辨徐小受的真身与假身,以及分身。
真身有恃无恐,因为他身上有着诸多底牌,纵使失策,想来可以扛得住折翼之箭。
假身少了祖源之力,少了其他灵器法宝,到死都没摸出来有四剑、焱蟒其中一剑,因而警惕心会更重。
分身就太「稀」了,碰上大道之眼
连道穹苍的司徒庸人,爱苍生都一眼能看出来全是技术痕迹,让对方求着不要到处乱说。
徐小受这种,一眼过去,同样轻易可见全是道则拼接,全是「画」出来的。
骗骗别人还行,骗半圣可能都行,但就是骗不了泪家瞳。
爱苍生死死盯着最初的那个徐小受本尊,就那依旧杵在传道镜前,仿在等他过去接战的那位。
大道之眼看得穿大道,却看不穿人心。
是的,爱苍生无法肯定,是否徐小受又动用了一具身外化身,但这次吸取了教训,装得淡定,装成本尊在等他。
可是
有选择吗?
爱苍生头都不回,沉声道:
「我说了,切断五域道则通联,放逐南域,听不见吗?」
广场为之一静。
大家突然都发现,能当上殿主的,脾气都很犟,只是各有不同的犟法。
道殿主是迂回的犟,让所有人心甘情愿去顺从他想要选择的那个方案。
璇玑殿主是直接犟,不管三七十二一,我就是要去战斗,我就是不能忍。
苍生大帝是我可以犟,他的决定从外表上看和璇玑殿主的其实没什么区别,但本质差多了。
他有可以犟的底气,以及实力。
但你看一下后面啊,苍生大帝,如果你愿意回头看看我们后面这批人,我们不信你还能做到两眼空空
秦断咬咬牙,拱手再出声:「苍生大帝,请以苍生为重,不要南下!」
爱苍生鸟都不鸟此圣。
秦断再一咬牙:「或者,您真要去,我们集体赶赴南域,一起围杀徐小受。」
要不是当众射杀自己人影响不好,爱苍生真想一弓抽爆这蠢驴的脑袋,他点名道:
「九祭大人,您聋了吗?」
屡次被无视,半圣秦断面上闪过屈辱,但他不敢多言,只默默退下。
九祭神使本来想藏的,这下给点到名为人瞩目了,脸上浮现纠结。
爱苍生小朋友的思路很好理解。
切断五域道则通联,放逐南域,归根到底是在防此时身处南域的徐小受,以空间传送等任何形式,跑出南域。
在此基础上,亲身赶赴南域的爱苍生,拼上打爆整片罪土的惨淡结局,也要将徐小受葬杀在那一域中,或者封印住。
但,槽点太多了!
以南域罪土为战场,当然是好过以中域圣神殿堂为战场,可罪土上活着的只有罪人吗,他们生来就该死吗?
退一步
讲,就算你爱苍生小朋友做好了牺牲一域的准备,徐小受小朋友真就出不来南域了吗?
有没有可能,他现在人就在中域,于南域传道镜前的只是个假身,只是个诱饵在等你过去呢?
「苍生大帝一去南域,徐小受真身必然再登圣山,届时将是狼入羊圈,生死由他啊!」
五域传道镜前的炼灵师们都能看清楚的事实,为什么你爱苍生小朋友拎不清呢?
你被指引了吗?
九祭神使却知哪怕自己被指引了,爱苍生小朋友都不可能这么糊涂,她问道:
「为什么?」
广场再次死寂。
所有人洗耳恭听,都想看看苍生大帝到底是脑袋给驴踢了,还是人给徐小受骂傻了,竟作出如此决断。
可轮椅上苍生大帝,竟是话锋一转,提到了所有人都不曾思及过的另一个名字:
「因为道穹苍。」
「道殿主?」
遥遥远空,在见证了受爷死亡,失去了保护的风中醉,传道的方式就不敢太过放肆了。
他此刻脚踩灵剑,飞在圣山之外的远空,不敢靠近,只敢以传道镜放大画面,类似南域风甜甜隔着一个迷雾之森在传道。
圣山上众人的议论声没有遮掩,清晰可闻。
正如受爷用了阳谋要逼爱苍生离开桂折圣山一样,桂折圣山的讨论在苍生大帝的一意孤行下,也变得十分敞亮。
见没人管自己,秉着多活一息多赚一息的原则,风中醉没有中止自己的见解输出:
「道殿主吗」
「苍生大帝,倒是提出了一个我之前不曾设想过的思路」
五域传道镜前,所有人翘首等着。
大家都对苍生大帝的选择表示不懂,明明看着就是个坑的事,你非还要往里头去跳。
你弓一提就想要让整个南域给徐小受陪葬,你考虑过南域的感受,考虑过现在正在南域观战的我们的感受了吗?
而现在,你风中醉懂这头蠢驴啦?
来!你来说说!
风中醉真敢说,皱着眉就开口了:
「让我们代入一下苍生大帝的视角,受爷可怕吗?并不可怕,后生晚辈而已!」
「苍生大帝真正忌惮的是谁?同为十尊座的其他人,仅此而已!」
「这其中,道殿主在我身边,彼此相处了三十多年,别人不懂他,我爱苍生还不懂他?」
此言一出,传道镜前的人便懂了。
苍生大帝害怕的,主要是徐小受已经和道殿主联手!
「受爷此前的"山无棱"之说,真是无中生有吗?至少我是苍生大人,我赌不起。」
「所以,他只能当做是"夸大其词"去做考虑,如此情况下,便是有道殿主在背后给受爷出谋划策这多恐怖?」
「一个受爷已够诡计多端,再加个道殿主,这谁还敢跟他们俩打拖延战啊?」
风中醉一想到那画面,脸都皱成苦瓜:
「别的我不知道,他俩若联手,时间拖越久,大家死得越惨,这不需要解释吧?」
这话很蛮不讲理。
但不得不说,通俗易懂,且五域观战者皆表认同,并不需要解释。
风中醉接着分析:「从这个角度出发,我若是爱苍生,便是还想执行什么"计划十六"」
他声音一停。
五域传道镜前的人,便知道什么意思了。
虽然还不清楚「计划十六」具
体什么内容,但如若「继续执行计划」,是徐道联盟计划中的一环呢?
虽然不知道如何破局,但不执行,不遂我本意,是否就是从「第三层」这种高度上,侧面破解了徐道联盟的计策呢?
众人思绪至此时,便闻风中醉再道:
「问题却又来了!」
「不按原计划执行,确实有可能打乱徐道联盟的计划节奏,但我又要执行什么呢?」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呀,我如果为了破坏别人的计划,而自乱阵脚,迷失方向,那还不如不破坏。」
「这个时候,前后无路,就需要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来扛大旗了!」
「是谁?」
风中醉说着一顿,拍拍胸膛,断喝道:
「我是爱苍生,现在徐小受卖我一个破绽,我把他杀了,他不过如此。」
「我自恃无敌,现在只身入局,赶赴南域,徐小受若在,我把他杀了。」
「若徐小受不在,回到桂折圣山搞事,我便当做也卖他一个破绽,又如何?」
「徐小受图什么?」
风中醉一甩头,从角色中回来,说道:
「弟兄们,受爷就图他师父无袖啊!」
「若苍生大帝去南域,他来圣山,则必入死海,救他师父。」
「这大好的时机受爷不把握就没机会了,而苍生大帝能坐镇圣山,箭发南域,就无法坐镇南域,箭发圣山吗?」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出击,加快战斗进程,哪怕是卖个破绽给个机会,至少这样做不会再进入受爷的节奏,不会再进入徐道联盟最擅长的拖延战了呀!」
一番话罢,五域皆惊。
好小子,本以为你只是装一装,真给你道出个一二来了?
传道镜面向圣山。
世人清晰可见,风中醉这段解说完毕,圣山上一众太虚、半圣,各也投来惊诧目光。
那眼神、那表情
昂首挺胸派的人还好。
垂头丧气派的半圣们,就像是群龙找到了脑子,一个个像是看到了道殿主归来。
「我听说在道殿主的带领下,以前十人议事团做事不带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五域世人的议论,圣山这边可听不到。
轮椅上的爱苍生在别人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已够惊讶,当转眸望去时,发现只是个无名小卒。
他眼睛眯了眯:「你不是风中醉,你是谁?」
或许有人能看出来徐小受的用意,自己的用意,自己对道穹苍的忌惮,徐小受对自己的忌惮
但需要时间,需要思考,绝对没这么快!
能这么快做出判断,在一众错综复杂的选择中,精准挑中概率性最高的几个,且有条不紊表述出来的
整片圣神大陆,以前爱苍生只知道一个道穹苍,现在他觉得或许还得加一个徐小受。
风中醉扛着传道镜,面对一众半圣目光,像给吓得完全不会说话,眼神都变得呆滞。
他还没动,不远处在尽人死后,早不知落于何处的北北,提剑飞了出来。
她便落在风中醉的传道镜前,找好角度,于五域世人的关注下,指着风中醉,眼神斜斜睨向爱苍生:
「不管他是道穹苍还是徐小受,最多也只是借用一下这个小伙汁的身体,表达自己的观点罢了。」
「爱狗,你不会狠辣到连一个只负责传道的风家小辈,也要杀吧?」
一顿,北北转动那比她人还高的帝剑,下巴微抬,傲视群雄道:
「若他你都要杀」
「我北北呢,你可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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