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王琳生辰就在月末, 又加上,书院的事须得赶回去处理, 等他的病稍有好转, 荀桢没有停歇便着手准备回去的事。李茂冲已经先行一步离去,山野乡村毕竟是乡村,许多他所需的药材一时间没法备齐,只能回京再作商量。
王韫虽然担心荀桢的身体,却没办法阻止他。
温和宽容的人一旦决心要做什么事的时候, 会比一个固执的人更难说服。
等坐上了马车,王韫还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明明只去了不到一个月, 京中的一切却恍若隔世。
马车驶入京中, 望着京中的人来人往, 宝马香车。王韫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回京了。乡中的日子宁静淡然, 一时间竟然让她忘了年月。
此番回京,除了她和荀桢,多了一个罗元亨。
下了马车, 罗元亨便被安排在府上小住, 书院尚在修缮中,书院一旦建好, 王韫估计这府里自己可能是住不长久了。
一回到府上, 荀桢和罗元亨便每日待在一起,商讨书院建设问题。
王韫睁着一副死鱼眼,只能嘱托荀桢注意身体。
荀桢现在好像更忙了。王韫每每想找荀桢的时候, 看到荀桢一脸疲惫地埋头在桌案中,又不忍心打扰他,只好作罢。
王韫明白,书院荀桢筹备了几十年。不过,她还是不太懂荀桢为何这么拼命。
等安顿下来,回到自己久别的屋子里,王韫先是召来了折芳,见折芳神情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之前发生的事太多,她分身乏术,抽不出空来处理折芳和那几个小丫鬟间的事。
接着,又召来了雪晴和留春,询问她和荀桢不在的时候,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得知府里一切安好,没出什么岔子时,王韫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吐出一口气。人员简单就是好,不出意外基本不会上演啥宫心计。
荀桢的课业现在基本已经停了,罗安泰他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王韫没好意思打扰荀桢,只好去打扰他们,在青房小聚了一会儿。
方以默很乐意看到她,见到她很开心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喊了句,“含玉,好久不见了。”
王韫看着面前这几个俊秀的少年,心里也特别亲切。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在有荣家中耽搁了几日。”回答她问题的是卢恺之。
林飞花他爹嘛,那个放荡不羁的少艾居士。王韫表示理解。
几个少年,尤其是方以默,显然对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很有感慨,没等他们几个寒暄完,就开始大倒苦水。内容无非是哪个人难搞哪个性格乖僻。
王韫很想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声辛苦你了。但想想最终还是作罢了,毕竟不是以前,能拍男人的肩膀,虽然他们关系不错,该避嫌还是得避的。
而且她现在还有更难搞的。
那就是王琳。
掐着指头算算,再过两天就是王琳的生日了,可是送她什么她都没想好。想了半天,王韫决定让他们几个帮她参谋参谋。
罗安泰很乖,张廷溪也没想那么多,提的都是胭脂首饰一类的。
方以默很诧异,“你既和你堂姐关系不睦,也何必多费心神,不如我在我家铺子里,给你挑个便是。”
王韫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
她干嘛要想这么多,随便送个礼物能应付一下就得了。当下就把给王琳选礼物的重任交给了方以默。
几个人毕竟还有事在身,相聚了一会儿,就散了去各忙各的了,他们回来了荀桢也没给他们放假,反而给他们分派了不少任务,不马不停蹄地加紧时间去做,根本做不完。
独留王韫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们好像一夕间都变忙了不少,就她一人好像没啥事干。
王韫大致能猜出,荀桢特意留出时间给她处理王琳的事,她要是处理好了,估摸着也要投身书院那一大堆事情里去了。这么想着,王韫立即也端正了心态,着手准备两天后的宴席。
就在她呆立在青房的时候,张廷溪忽然叫住了她。
“有事吗?”王韫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傲娇。
张廷溪沉默了半刻,突然冒出了一句,“你堂姐的宴席,零露也会去。”
岑零露王韫有印象,毕竟岑零露就是她心目中的书香闺女,又是张廷溪喜欢的妹子,王韫对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但她不明白张廷溪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就在她思考的同时,张廷溪又开了口,“零露……要我谢谢你镯子的事……”
“没什么,”王韫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镯子还是我们几个一起去挑的,光谢我还不够。”嘴上是这么说,心里王韫已经给岑零露又加了不少分。
真是个好姑娘,可惜看上张廷溪了。
王韫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谦虚有礼,就算没有像荀桢他们那样的说话技巧,肯定也让人挑不出错来。没想到张廷溪看着她,一脸无语。
王韫:“???”
张廷溪:“……”
王韫:“你为何要这么看着我?”
张廷溪闷哼了一声,语调和李茂冲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我言尽于此,若你还听不明白,那便当我什么也没说吧。”说完,便一甩袖离开了,没给王韫追上询问的机会,王韫更加莫名其妙了。
但她没时间思考张廷溪的插曲,期间,荀桢找过她一次,把王琳的日录交给了她。
王琳的日录看上去平淡无奇,封皮甚至没一点儿花纹,只是熏了点香,在荀桢书房放得久了,香味儿也淡了不少,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有熏香的痕迹。
王韫抱着日录没着急翻看,而是多看了荀桢一眼,“先生。”
“嗯?”荀桢停了笔,从桌上一大堆书信中抬起了头。
王韫看着荀桢的面容,压下心头一股不详的预感,摇了摇头,“没什么。”
荀桢的脸好像比以往更加苍白了。
回到卧室,特地屏退了下人,王韫敞开了王琳的日录。
偷看别人日记是一件很没道德的事情,但王韫更想弄明白王琳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想到这么一看,她花了两天时间才看完。
她本来会以为自己情绪会有剧烈的波动和变化,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内心毫无波动,就像是在看一本新奇的小说,一切都于她无关。
王琳记下来的,多是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老太太的喜好,家里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事改变了她的一生,这一世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王韫翻着日录,看得啧啧称奇,王琳的日录就像是一本重生攻略手册。她能从中看出王琳的冷静和理智,按部就班,一点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把自己在南阳王府郁郁终生的结局,改写为现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生赢家的结局。
日录中,也提到了王韫,现在的王韫,真正的她。从一开始的频繁的提起,频率慢慢的下降到了提上那么两三次,着墨都不多。王韫估计那已经是她穿越来的时候了。让王韫觉得既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是,王琳提到了她的改变,她甚至也想到了王韫的重生,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推论,再往后,她和南阳王府订了亲就没怎么再提王韫的事了。
日录停在了某一天。王韫算了算,正是自己当时回门后的没几天。
合上了日录,王韫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有一个这么关注自己的人,让王韫对王琳的生辰宴席都有了点期待。
就在王琳生辰的前一天,王韫同时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方以默的,一封是张廷溪的,方以默的信附了个盒子。王韫没想到张廷溪会给她寄信,就把他的信放在了一边,先拆了方以默的。
信中的内容和她想的差不多,都是让她注意点儿,别出了差错,甚至提前帮她列举了一些注意事项。王韫看着方以默的信,心中一暖,继而拆开了盒子,盒中摆着一枝红玉石榴发簪,品相不错。石榴寓意多子多福,也没毛病,可以说是非常平庸的一份礼物。
合上了盒子,王韫拆开了张廷溪寄给她的信,只有寥寥数语,却传达了三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和方以默没什么区别,叫她注意点儿。
第二又把岑零露回去宴席的话重复了一回。
第三,却说了他族中的堂妹张希薇也会陪着岑零露一起去宴上,要她帮忙照顾好她们两个,多跟着她们俩一块儿。
王韫捏着张廷溪寄给她的信,出了会神。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叠好了信收了起来,心里又胀又酸。
望着窗外,王韫忍不住有点想笑张廷溪想多了,荀桢的人脉摆在那儿,她就算没人陪着也不至于被排挤。
她明白张廷溪的意思了,也明白了张廷溪上次为什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岑零露是世家女,家族关系复杂,盘根错节,和京中不少权贵都有往来,张廷溪和他妹张希薇都是张恒玉的孙子辈,张恒玉是当今的内阁阁老。有岑零露和张希薇在,张廷溪等于给她找了俩靠山。
作者有话要说: 张廷溪本来只想让岑零露和王韫一起的,至于为啥临时又叫上了他妹,你们可以猜猜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