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时节,洛阳城迎来了新年里的第一场雪。
除夕一大早,太平观里的道士们,拿着扫帚、撮箕等工具,清扫道观内外的积雪!
道观的大门口,两个小道士踩着长梯,手持着抹布,清洗道观大门的匾额和木质对联。
而后厨这边,屋顶上炊烟袅袅,十几个女道士有说有笑地忙着各自的工作,有洗碗涮锅的,有生火添柴的,有清洗蔬菜的,有擀面切墩的
所有人都兴致高昂,干得热火朝天,毕竟今天是除夕节,李令月打破道士不过年的这条清规,吩咐大伙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不多时,只听「吱嘎」一声,位于后院处的一间小屋的房门被宫儿推开,小丫头穿着一身厚厚的道袍,从屋里走了出来,然后站在门口,抬手朝里面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紧接着,跟在她身后走出一个布衣老头,那老头留着花白的长须,肩上挎着一个木箱子,见宫儿如此客气,连忙拱了拱手:
「王道长留步,劳烦转告公主,那少年的伤势已无大碍,只需再服上老朽开的两副药,便可痊愈!」
宫儿本就姓王,跟随李令月来太平观修道,对方称呼她为「王道长」,倒也说的过去。
听张大夫这么说,她脸上一喜,连忙从袖中掏出一袋铜钱塞到对方怀里:
「太好了,有张大夫这番话,我们就放心了,这大过年的,还让你亲自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我送送你!」
「无妨,无妨!」张大夫笑呵呵地接过钱袋,见宫儿抬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也不再拒绝,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大门口,张大夫转身还礼:
「王道长留步,老朽这就回去配药,晌午之前,便叫小徒送过来,告辞!」
宫儿回了一礼,和善地说道:「不急不急,上次开的药还剩了一些,今日是除夕,明日差人送过来便是!」
张大夫再次拱手:「如此,多谢王道长了!」
送走张大夫后,宫儿站在道观的台阶上,垫起脚尖,眺望了远方的道路,嘴上嘀咕一句,然后转身回了道观。
不多时,宫儿手拧着一壶热茶,走进了李令月的房间。
「公主,我给您送热茶来了!」
宫儿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走向李令月。
此时的李令月,身着一件青色棉袄,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根木簪,她背对着身子,端坐在靠窗户的书桌前,正在奋笔疾书!
她写的是一封家书,收信人自然是李治夫妇。
自打她来到洛阳后,武后前前后后给她写过三封信,内容无外乎关心她的饮食起居,提醒她不要招惹是非等等。
那段时间她正处在被四位变态师傅折磨之中,之后又忙着跟玉真子和李常孝等人斗法,故迟迟没有回信,这一拖,就拖到了新年伊始。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
李令月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过的不顺,但还是选择报喜不报忧,没有把自己当下的处境说与李治夫妇听,简单地拉了几句家常后,在信的末尾留下了一长串新年的祝福话。
「祝阿耶阿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
写完之后,李令月搁下毛笔,拿起书信展开仔细端详,检查有无错别字。
正看得得意,「噗呲」一声,宫儿在身旁捂嘴轻笑。
「公主,您这书信写的着实有趣很紧,寻常家的子女,哪有在爹娘前面加"亲爱的",呵呵!」
「臭丫头,你敢偷看!」李令月斜眼瞪了她一眼。
「嘻嘻,奴婢以后不看便是!
」宫儿吐了吐舌头,连忙将手中的茶盏递到李令月面前。
李令月将书信收入信封中,用浆糊封装好,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下意识地问道:
「小宝的伤势如何?找张大夫看了吗?」
宫儿闻言,如实说道:「公主放心,方才张大夫已经把过脉了,小宝的内伤再用两三副药,便可痊愈。」
李令月点了点头,看着窗外漫天的白雪,沉吟一下,对宫儿吩咐道:
「等过了年,你就辛苦一遭,送小宝去长安。」
「啊!」宫儿一脸茫然:「公主,小宝在道观住的好好的,干嘛要送他走啊,就算送他去长安,也不用派奴婢去呀,奴婢还要伺候」
「闭嘴!」
李令月连忙制止宫儿的喋喋不休,沉声说道:
「眼下李常孝已经坐稳了豫王的位置,没人能动得了他,我担心年关一过,他会卷土重来,小宝之前曾潜入王府行刺,被官府记录在案,如果真要追究,我一个出了家的公主,拿什么权力保他,唯今之计,只有未雨绸缪,暂且先送他去长安。」
「那也不用让奴婢亲自送他呀!」宫儿低头嘟囔一句。
李令月伸手在她小脑袋瓜上敲了一下:「笨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都随我出来大半年了,总得回长安跟你娘团聚一番吧,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回去叙叙旧。」
宫儿没想到李令月这么关心自己,内心感动不已,眼眶突地一红,哽咽道:
「公主,奴婢不回去,奴婢要一直陪着您。」
唉,这丫头也太容易动情了吧。
李令月手指揉了揉额头,转移话题道:「别急着拒绝,我放你回去,主要还是想让你亲自去跟我四哥传个话,让他替我安顿好小宝,这样我就放心了。」
宫儿挽起袖子抹掉眼泪,好奇地问道:「公主,您既然想护小宝周全,只需在给陛下和娘娘的书信中提上一嘴,便可迎刃而解,何必要找四殿下呢?」
「唉,你不懂!」李令月叹了口气,一口将手中的温热的茶水喝尽,转身往着窗外,悠悠地说道:
「我若是提了,他们非但不会保护他,相反,为照顾李家王室颜面,他们只会让小宝死的更快。」
宫儿闻言,虽不明其意,但也不敢多问,主仆二人简单收拾一下,正欲出门,一个小道士急匆匆地跑到房门口,手把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道:
「观观主,不好啦,外面来了好多官兵,把把咱们道观给围了!」
「又被围了!」宫儿下意思地嘀咕一句,突地想起了什么,笑嘻嘻说摆手解释道:
「你们慌什么,定是三殿下和何将军到了,他们来道观自然会带着兵马,公主邀请他们来道观过年,用不着大惊小怪。」
话落,小道士却连忙摇头否道:「不是的,对方人马全都官刀出鞘,把咱们前门和后门都围住了,不像是来赴宴的。」
宫儿当即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问道:「好大的胆子,这又是哪路人马,领头的是谁?来这儿干什么?你有没有告诉他们,这里是公主的道观?」
那小道士被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有点发懵,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个弟子也不知道,师兄们把守着大门,让弟子赶过来通知观主。」
「这大过年的,官府是吃饱了撑着吗,选在这个时候来道观撒野!」宫儿一阵不满,转头看向李令月。
李令月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遂拿起桌上的浮尘,沉声说道:
「走,随我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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