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全部就位,随时可以开始轰击。”仇震泰接到通讯兵的报告,上前转述。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先打扫下战场,&nbp;&nbp;壮壮士气。”
仇震泰应了一声,转身下令,派出了长枪兵和刀斧手。
上百长枪兵冲出战阵,毫不留情地击杀地上的伤兵,随后还有刀斧手,收割着建虏的人头。
“吼,吼,&nbp;&nbp;吼!”战阵中的将士发出整齐的呐喊,&nbp;&nbp;既是向远处的建虏示威,&nbp;&nbp;又是渲泄心中的振奋。
再也没有比这更能激励士气,振作精神的了。看着敌人的首级被挑起,听着敌人濒死的惨叫,带给战士们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凶悍的建奴也不过如此,象猪狗般被杀戮,铁骑纵横的威风劲儿哪去了?
罗格阿嘴里呼喝着,却无奈地忍耐了下去。身后的骑兵队里发出阵阵骚动,很多建虏都被激怒,想要一逞凶横。
不能中计,这是敌人的激将法。罗格阿反复提醒着自己,强自冷静着愤怒的心情。
登陆之敌已经立稳阵脚,火器的威猛犀利,也令罗格阿心存忌惮。尽管听说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nbp;&nbp;才知道对手的火力强大得超乎想象。
郭大靖看了一眼沈硕庆,发现这个小年轻脸色刷白,&nbp;&nbp;但还尽力装作镇静,抬头望着血腥的战场。
伸手指了指,郭大靖缓缓说道:“打扫战场的多是新兵,见见血腥,增加他们的胆气。这就是战争,残忍得令人不忍目睹。但也有比敌人更残忍,才能够战胜他们。”
沈硕庆点了点头,知道这也是一种传授。而他,就是新兵,是菜鸟。甭管自诩读过多少兵书,在军营中或许也历练过。
骑兵登岸集结还需要一段时间,郭大靖没有等待,己方阵脚已固,要为接下来的推进作准备了。
以车炮为先,重甲长枪兵在前,火枪兵在后,更有迫击炮在背后提供火力支援,郭大靖也没有更花哨的战术,&nbp;&nbp;就是火器开路,缓慢推进。
而后营三千多将士,将结成五个方阵,&nbp;&nbp;每个方阵六百人,以错落的阵形平推过去。
前二、后三,六个方阵形成两个箭头,从半岛推进到大陆,再拉开距离,每个方阵的间隔在百米左右,张开宽大的正面。
建虏无论攻击哪个方阵,都将遭到至少两面的火力打击,这还不算凌空飞来的炮弹。
方阵介于实心和空心之间,这也是郭大靖在实战中的尝试。毕竟,没经历实战的考验,他心里也没底。采取最稳妥的战法,也在情理之中。
而看似笨拙缓慢的战法,还隐藏着另一种打击方式,那就是飞骑。
太阳越升越高,已是中午时分,将士们拿出随身的干粮,饼子就咸鱼,大口地吃了起来。
建虏却是轻骑而来,既无粮也无草,在那干巴巴地与对手耗着。
“郭将军,骑兵队已经全部登岸,刘大人说两刻钟之后整顿完毕。”一个通讯兵飞马赶来报告。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告诉刘大人,我军两刻钟后向前推进,请他率队于后,伺机而动。”
通讯兵领命而去,郭大靖也传下将令,步兵们迅速收起吃食,收拾衣甲弹药,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不到两刻钟,马蹄声轰隆,刘奇士率领千骑赶到步兵战阵之后,旗帜高高举起,在风中飘扬,显示着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前进!”仇震泰收到郭大靖的命令,战刀向前一指,喊出激昂的声音。
战鼓敲响,节奏不急不徐。步兵们踏着坚定的步伐,向前迈进。
紧密的战阵向前推进,视野是越来越宽阔,广袤的大陆呈现在眼前。
踏上江岸,步兵战阵开始向两边斜向展开。当先的两个战阵一边向前,一边缓缓拉开平行的距离,三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肃杀的气氛笼罩下来,只有隆隆的鼓声在敲打着人们的胸膛。两个方阵之后,则是再次展开的三个方阵。
梅花阵?!
罗格阿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的敌人。缓慢而坚定的推进,肃杀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敌人的意图似乎已经明显,通过岸边的宽阔地带,沿着大路推进,直抵镇江堡下。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没有行动,就会被敌人逐渐压缩,失去了开阔地带作战的有利条件。
一旦被逼退到大路上,骑兵没有足够的回旋余地,就只能在敌人的强大火力下,步步后撤。
不行,就这么等下去,只会是越来越被动。
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地登陆,出动的人马如此之多,肯定是要攻打镇江堡,拔掉在鸭绿江江口监视皮岛的钉子。
罗格阿决心已下,还是要发挥骑兵的优势,在江岸的开阔地带与敌人纠缠厮杀。
叫过几名将领,罗格阿开始布置出击作战。
以三百人为一队,罗格阿投入四队骑兵,往来驰奔,以游射与敌人的方阵周旋。
一旦敌人的某个方阵在弓箭的打击下陷入混乱,他便率其余的几百重骑兵全力出击。
显然,在没有楯车掩护的情况下,罗格阿也不敢下马步战,或直接用骑兵发动正面冲击。
他只能寄希望于用游射的方式,用密集的箭雨先打垮一个方阵,逃兵乱跑,骑兵冲击,就有可能发生连锁反应,导致其他方阵的崩溃。
罗格阿布置完毕,将领们各回本队,交代任务,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此时,作为前锋的两个步兵方阵已经完全展开,并向前推进了一里多地。后面的三个步兵方阵紧跟着,也展开近半。
上百门迫击炮在阵后向前移动,跟在步兵之后,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发射,为袍泽提供火力支援。
号角声呜咽响起,四队建虏纵马奔出,大声嚎叫着,或直或斜,向着步兵战阵冲杀而来。
建虏出击的目标,毫不意外地是两个突出的步兵战阵。
战阵前方有厢车火炮,侧翼有重甲长枪兵,建虏不敢接近,只能用弓箭远程攻击。战阵的中间,谁都知道是火力陷阱,建虏也不会傻了吧唧地冲进去。
尽管有长枪兵,但战阵的两翼,似乎是个可供攻击的不错位置。当然,后面的三个战阵正在展开,似乎也能形成两面的火力夹击。
战鼓声重重地敲了几下,战阵停止了移动。接着,鼓声激昂起来,听得人热血贲张。
“吼,杀!”铁甲长枪兵发一声喊,半蹲下身子,长枪斜举,形成了密布的枪林。
重火枪率先发出怒吼,有经验的士兵枪口稍向上抬,以提高子弹的射程。最大射程的话,别说一百米,就是两百米也能射到。
火枪做抛物线射击,这一点都不奇怪。在线膛步枪问世之后,还有军队也这样做过。
当然,郭大靖并不提倡这种火枪射法,但也没有完全禁止。因为,在一些特殊的场合,其实也是适用的。
战马在嘶鸣,人在惊呼惨叫,一朵朵血花绽放,摔倒在地的人和马,掀起一团团灰尘。
重火枪的射程,令建虏感到无奈又愤怒。他们在马上的短弓施射,最远也只百米左右;如果是下马用长弓大箭的话,能提高将近五十米。
但在杀伤力上,在最大射程和有效射程的铅弹和箭矢,却是有差距的。说白了,在同等的距离下,火枪与弓箭的对射,并不落下风。
而弓箭的优势在于射速,比火枪装填射击要快很多。弱势则在于持久,要想射得远,就要用全力,几箭之后便有力竭的感觉。
四队建虏在战场上驰奔,在斜掠过步兵战阵的时候,张弓放箭,与对手的火枪火炮展开对射。
此时的罗格阿万分后悔,竟然没有携带楯车前来作战。
建虏作战时很信赖楯车,不光是步兵,骑射时也常以此做掩护。
楯车推近敌阵,建虏在楯车后纵马发矢,以密集的箭雨打乱敌人的战阵,甚至能够一举击溃。
但后悔也晚了,罗格阿也知道楯车推进的速度缓慢,或许会让敌人更快地登岸列阵。
调整了方向的佛朗机炮,发出了怒吼,密集的霰…弹迎面激射,把建虏连人带马打翻在地。
轻重火枪的阵阵轰鸣,压过了火炮的巨响,白烟阵阵升腾,使得步兵战阵如同喷吐烟火的怪兽。
“报告将军,火炮已准备就绪。”传令兵看到了旗号,赶忙向注目于战场的郭大靖躬身报告。
郭大靖点了点头,说道:“传令,开火轰击。”
传令兵转身挥动了旗帜,给调整完毕的炮后发出了命令。
百十门迫击炮随着步兵战阵向前推进了一里多地,迅速安置布放,调整炮口、装填弹药,做好了轰击的准备。
接到旗语号令,在军官激昂的“开火”喊声中,一支支火把点燃的引线。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轰鸣声中,黑压压的炮弹在步兵战阵后凌空飞起,掠过正在交战的敌我双方,狠狠地砸向了伺机而动的建虏本队。
“躲避——”望着空中飞来的炮弹,建虏军官发出惊惶恐惧的喊声。
罗格阿大吃一惊,赶忙勒马慌乱地瞎跑。他也不知道哪里安全,只是下意识地要离开原地。
仗打到现在,罗格阿和建虏还没搞清对手火炮的准确射程。遭到两轮炮击后,他们退后了两里多地,但这也并不是始终安全的距离。
这一轮炮击不同于船上的发射,参差不齐,准确率也不算太高。这不意外,炮兵更适应在陆地上的操作。
百多颗炮弹几乎是同时落地,覆盖了大片的区域,精准度也相当令人满意。
在建虏的混乱惊惶中,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在浓重的硝烟和扬起的尘土中,人喊马嘶的混乱,建虏人马的影子模模糊糊,乱跑瞎撞。
罗格阿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带着几百精骑没有等到发动猛击的机会,却再次遭到了劈头盖脸的炮火轰击。
旗手死了,旗帜倒了。尽管罗格阿再次幸免于难,其他建虏的伤亡也不算太大,但对战局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正在纵横奔驰、施展骑射的建虏付出了不少的伤亡,却并未使步兵战阵陷入混乱,已是灰心丧气。
本队的混乱,更使他们的心旌动摇,速度变得迟缓,动作变得犹豫。
“报告将军,飞骑请求出击。”
传令兵的再次禀报,让郭大靖收回了目光,转头向不远处望去,一千飞骑已经整装待发。
“准许飞骑出击。”郭大靖用力点了点头,似乎大哥刘奇士,以及所有飞骑都能看到他的动作。
飞骑开始发动,速度并不快,沿着步兵战阵之间的空隙,向前奔驰而去。
这是三队,郭大靖很快就看出了刘奇士要采取的战术。在左右两翼先展开突击,中队骑兵伺机而动,最终可能在步兵战阵的前方合拢。
建虏的几队骑兵都遭到了不小的伤亡,队形也有些散乱,心理更是动摇。此时发动,正符合“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的兵法要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郭大靖也不用看身旁的二沈,知道他们肯定会专心听着,“镇守建江的建虏并不了解我军的实力,以及最新的战法。此战,败局已定。”
沈器重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知晓呢,建虏也未必有破解之道吧?”
郭大靖抿了下嘴角,说道:“说到底,两军交战,靠的还是实力。建虏在武器装备上已经落后,就算能预防一二,也不过是多坚持些时间,或是给我军造成的损失更大一些而已。”
“郭某一向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无把握之仗。”
郭大靖微笑起来,补充道:“此次作战,无论是出动的兵力,还是携带的武器装备,都占据着绝对优势。最终的胜利,是十拿九稳的。”
这虽然有些吹嘘的成分,但也不算太过。刨去土营这个秘密武器,郭大靖确实是殚精竭虑,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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